醉的不是她,而是这个世界。
沈君泽要走的消息在整个公司传开,对于他是否要走,人们似乎更关心鸿梦真正的主人是谁。
可能这就是人性吧。
苏萌萌陪醉酒的山茶度过漫长的夜晚,天蒙蒙亮,她起床,熬了姜汤。
山茶一个人住,装修精致的别墅,到了厨房,空无一物。门口的大垃圾桶,塞满了打包的塑料袋。
山茶的厨房简直比流浪汉的口袋还要干净,有基本的厨具和调味料,有冰箱,空的。
苏萌萌跑回家的时候,顾青洲在门外扫门亭前的落叶。这是去年的落叶,原先指望它们可以主动融入泥土。
扫庭前落叶,庭前积雪。
风起风落,良人驻足。
“回来了。”
不是疑问是肯定。苏萌萌点点头,“回来拿点吃的。”
他凝望着她,“我熬了小米粥,给她带点去。煤气上还热着红酒姜汤。”
他不忘叮嘱,“说是你做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欠她的,她不要。”他无奈,“算了,我还是和你一起过去。”
顾青洲端起粥,将包好的醒酒汤放在她手里,“你拿这个,不重。”
苏萌萌和顾青洲到门口,苏萌萌记得密码,昨晚山茶喝醉了,就差将银行卡的密码说出来了。别墅的密码锁对她来说,小菜一碟。
密码是08050304,是沈君泽的生日,和她的生日。
山茶还在睡,苏萌萌见墙壁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七,再晚她就要迟到了。
首先拉开窗帘,让光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,让所有的都暴露在光明之下。
“柚子你干嘛呀!一大早的有没啥事。”
“今天你要上班。”
“不上。”
“理由。”
“喝醉了。”
“不算。”
“就不想去。”
山茶睡眼朦胧,寻思着再睡一个回笼觉,气呼呼的指责苏萌萌,“快拉上窗帘。”
苏萌萌扯下她的被子,“顾青洲在下面,我熬了粥和醒酒汤,快起来吃完去上班。”
“苏萌萌。”
“嗯?”
山茶审视她,“你给了前所未有的母爱。”
苏萌萌一飞火流星枕过去,直接打在她脸上。
顾青洲就坐在沙发上,哪里都没去,大有要坐一段时间的架势。
饭桌上,沈君染先咽下醒酒汤,喝了小半碗的粥,不紧不慢的换上衣服鞋子,化妆。
她没有车,顾青洲顺路送她一起去公司。
副驾驶位上的苏萌萌是被拉过来的,顾青洲只是回公司拿一份文件。
顾青洲和山茶同一班电梯上去,苏萌萌留在大厅等他回来。前台的小姐姐还以为她丢了什么东西,连忙从柜台跑出来。
苏萌萌笑着让她进去。
“我已经不是鸿梦时代的员工了。”
就算我是鸿梦时代的员工,你也不必对我这样,我不是什么重要人物。
大厅门口两边,各一边种着绿植,有两棵矮矮的铁树。叶子比针要细一些,绿油油的,上面也没有灰尘。
倒真的是观赏性植物了。
苏萌萌的指尖触碰叶尖,叶尖有抹淡黄色,像炒菜的油。
上次顾青洲就将自己的指头扎进棉花尖锐的刺,没有痛感,究竟是一件好事,或说是一件坏事呢?没有准确的答案。
流水下山非有意,片云归洞本无心。
人生若得如云水,铁树开花遍界春。
触感从神经传来,稍稍用力,会一点疼。
“你们要好好生长,争取早日开花。”
会有的,一定会有的。
会有那么一天,悄悄冒尖,惊艳所有人。
没想到就单看一棵铁树,还能百感交集。
她伸头看电梯处,顾青洲还没下来。
她起身来回走走,来回逛逛,一个人越来越近,速度有点快,没能看清。她踮起脚看,伸长脖子看,这一刻真的无比羡慕身高高的人。
一个身影冲上前,耳边带过一阵风,她的右手被撞,手腕上的红绳脱落,视网膜模糊,感觉世界天翻地覆。一片黑暗中,一个女孩蹲着,将头埋入双膝之中,饮泣吞声。
“苏萌萌,你的心,真冷!无论我做什么,你皆假装看不见,过眼烟云。”
“离婚,那就离!”
“你摸着你的心,对我,真的一点儿喜欢都没有了吗?”
面对他的质问,女孩依旧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,她看不清她的脸,但她知道她的名字,她也叫苏萌萌。
那边上穿黑西装说话的男生,是白锦书?
为什么自己,椎心泣血。
她在黑暗中,双腿无法迈开,只能看着她,蹲着,看着他,站着看她。
就像是误入别人的梦境,感受她的痛苦。
再次睁开眼,是一束光,晃的刺眼,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“怎么样?”
“心率正常,呼吸正常。”
“出于半昏迷状态。”
她想睁开眼睛,可就像在黑暗中一样,力不从心。似有千斤重的眼皮,她实在是无力,任由它倒下,一片黑暗。
从系上红绳开始,她就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,何为真?又何为假?
这些重要吗?
答案是...很重要。如果一个人活着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,在哪里,干什么的话,请问他活着是为了别人吗?
答案她也不知道,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种人,尔等不过皆为凡人,她想知道,必须知道。
用小马哥的话来说,这几天顾青洲就是若有所失,心不在焉,魂不守舍。再三强调医院有舒树照顾他老婆,他还是不放心。身在剧组心在医院,一本剧本停留在第二十一已有半个多小时之久。
关键是,剧本是倒着的。
莫不是顾影帝用嘴巴看字?
要不是这个月的事情多,他也是万万不会给他把行程拍的这么满。原本想推掉品牌方的线下粉丝见面会,顾青洲摇头,不允许。小马哥提议那就推掉线上见面会,顾青洲还是不同意。
那实在不行推辞几天拍戏行不行,小马哥看顾青洲黑着的脸,还是算了。
那就没办法了。
这个不能推,那个不能推,总不能把新闻采访推掉吧!
嘿!顾影帝还就正在采访时中途离场,留下摄影师和记者面面相觑。
顾青洲这么一跑,小马哥就要擦屁股。
手上的手机一震动,他不顾镜头,点开手机后就跑了。这是场内李姑娘的原话。小马哥听的只想把脑袋上的帽子丢在地上。
这次采访不是玩笑,作为国家电影的采访,顾青洲就算是影帝,也绝对不能中途无缘无故的离场。在场外的小马哥没能追上他,打电话他也不接。
绞尽脑汁,他想只能用顾夫人混过去。
没想到,就真是顾夫人出事了。
顾青洲的手机就没离过手,除了开拍时还不忘再三叮嘱小马哥一定要看之外,其他时间一直拿着。今天的最后一个活动是新闻采访,搞完这最后一个,小马哥就放他去医院。
剧组到医院原本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,顾青洲只用了半个小时。
舒树发来微信:你老婆心跳跟不上。
吓的他什么也没想,只想来到她的身边。
他到了,苏萌萌也脱离危险,从手术室推出来。她的脸惨白,犹如病床上白色的被套。
白中泛黄。
顾青洲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拉紧紧握着她的手,努力握的更紧一点。
他帮不上她,他明确知道,这样拖下去,她的身体,只会越来越差。
不能一直拖下去,也不能说。
他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,退无可退,也无处前进。
苏萌萌醒过来,已是两天后。她昏迷的这两天,是真实的,不是梦境。
我可能是幸运的,我知道满意的爱情并不是很多,需要种种机遇。我只是想不应该因为现实的不满意说它本来没有。人若无梦,夜的眼睛就要瞎了。
她在读史铁生《活出爱》,待在医院实在是太无聊了,玩久了手机也觉无趣。
读书,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情。
王小波的《黄金时代》时代有一句话,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,没有预见到这一点,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,什么也锤不了我。
二十一岁,她早就过了,无论二十一还是三十一岁,又或是四十一岁,她都想一直生猛下去。若不能激情的活下去,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是开心的事?
借午后的一缕阳光,讨一处安静点的地,手捧一本书。在她心中,纸做的书,是电子书无法比拟的,它让阅读更有触感。
病房只有苏萌萌一个人,很安静,顾青洲去买饭了。
所有的小事,他都是亲力亲为。
小马哥受不了他的肉麻,千叮咛万嘱咐几句离开。
苏萌萌对为何还要住在医院很疑惑,舒树说是因为贫血,低血糖,晕倒很正常。
晕倒很正常,可梦正常吗?
窗外日光弹指过,席间花影坐前移。
有他相陪,时间过得很珍贵。
“你喜欢瑞士?”顾青洲问。
“嗯嗯,瑞士就像是童话小镇。”
“瑞士最奇特壮观的风景当属海拔3454米的欧洲之巅--少女峰。立于峰顶,举目四眺,天宽地阔,风光迷人。”
“你看,”苏萌萌指着书本上的照片,“座座雪峰如同柄柄利刃直插云天。皑皑白雪与璀璨的阳光交相辉映,在深蓝色的天幕衬映下,格外耀眼。
雪峰的受光部位冰雪棱角分明,背光部位雪层舒缓柔软。
层层白云似涌动的波涛,在脚下形成巨大的阵势;一切是那么的纯净,那么的圣洁。”